2021年3月24日 今天我还是沿着104国道继续跑。 这一带已经接近福建的省会福州,所以,路上的车流逐渐密集起来,我们不得不小心驾驶,速度不敢太快。 从罗源出发不到一百公里,我们来到了马尾。 在马尾的一个路边小公园旁,我们停车休息。 花宝和我说,马尾有一个海军的军港,这里是南海舰队的一个基地。 我把车停到公园门口,就到公园的最南端,站在矮墙上向南张望。果然,水面上有一艘涂着灰色船体的大船停靠在那里,船首写着“中国海事”。
我以为是海警船,所以,掏出手机就拍照。 这时,一个人走到我跟前,说你是不是以为那是海警船? 我说:“是呀,那不是写着中国海事的吗。” 他说,不是的,那不是海警船。 “那是一艘公司的船,船头的字是私自写上去的。”他说。 “这也可以随便写?”我感到诧异。 那个人撇撇嘴,说这有什么?人家自己的船,还不是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接着,他就给我讲了一通普通话和方言混杂的语言,我几乎是半猜半听。大概意思就是这里的人都很有钱,几乎家家都有海外关系,村子里的人几乎都去国外打工了,每年都挣回来很多钱。 他指着路边的小楼,说:“你看看,这些漂亮的小楼,都是从国外挣钱才盖起来的。” 我回头望望,果然路边的楼房多数都很大很漂亮,只有少数几幢楼在这些新楼房的衬托下,显得破旧而矮小。 我说 那些旧楼房还有人住吗?是不是他们没钱盖新楼房啊? 那人说那可不是的,那几幢旧楼都是文物的,家人在里面住可以,但国家是不让拆迁的。
我问:“你们这里不是市区吗?你怎么说是村呢?” 他说,我们这里本来是村的,离马尾还有一段里程的,是城区扩建把我们连在一起了。 “哦,怪不得。”我还一直以为没出马尾市区呢。近些年我们国家高速发展,许多城市周边的村屯都被吞掉了,变成了名符其实的城中村。这也是我们经常在城里会看到“张村”“李村”“王村”等路牌的原因。估计这些村庄已经完全被城市化了,能保留下来的,也就仅仅是块牌子了。 我问这位村民,你们村有多少人? 他想想说:“户口上应该有两万人吧。但现在住在村里的人,算上我才45人。” “哇!那些人都哪去了?”我很惊讶。 村民指指大海,道:“都偷渡走了,现在都在国外。日本有,美国有,加拿大也有,反正都是去挣钱多的国家啦。” “现在走的?还是以前走的?”我问。 “都是前些年走的。”他说,“前些年都是一带俩、俩带仨,成帮结伙的往外跑,跑到国外后,给蛇头白干一年活,蛇头给办个绿卡,就成外国人了。” “哦,那么容易?” “容易,你要是去都可以,就在这里上船。”他用手指指海边。 我笑笑,没说话。心里却想:“我去外国做什么?难道去做人家的二等国民?去做苦力刷盘子打零工伺候外国人,就为了多挣点糟钱?我这辈子不会,下辈子也不会。” 我说,你怎么不去国外打工? 村民说,像我们这些留下的人,都是家里有老人需要照顾的,或者是有病、有残疾的实在是走不开了。能走开的都走了。 我心想,怪不得这个人主动找我说话,看来是村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了,估计能陪他聊天的人也不多了。好吧,老高今天就让你过过嘴瘾。 我问:“那些跑到国外的人还回来吗?他们已经是外国人了,回来还方便吗?他们人不在这里,那盖这么漂亮的楼房给谁住啊?” 村民说,那些跑出去的人虽然加入了外国国籍,但那纯粹是为了找工作方便。国籍变了,可人还是中国人,父母和亲属也都在国内,祖宗的坟茔也在国内,他们能不回来吗?每年过年或者清明的时候,他们都要回来祭祖的。我们这里人对祭祀是非常看重的,每姓都有祠堂的。再说,他们在国外虽然是拼命工作,可挣了钱还是要拿回国内花的。这不,盖了这么好的楼房,一是为了现在给家人住,二来也是为了将来落叶归根,回到国内定居的。现在这些房子,大多数是没人居住的。外地人来我们这里,租房子是不要花钱的。二楼以上不会让你住,但一楼你可以随便住,不要你一分钱,只要你把院里的卫生给打扫一下就行了。很多华侨在国外挣了大钱,都要捐出一部分给家乡的。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公园,也是一个老华侨出钱建造的............ “那今年过年这些人回来了吗?”我问。 “都没回来。”村民摇摇头,说,今年国外疫情严重,飞中国的航班特别少,他们买不到飞机票。就是花十几万美元买到黑市票,回到国内还要隔离一个月。所以,他们都不回来了,今年过年这里是最冷清的,家家都没人....... 听着这位仁兄的唠叨,老高我陷入了沉思。觉得这些人在国外打工也不容易啊。为了多挣点钱,还要忍受和父母家人长期分别的痛苦。可以想见,那些白发苍苍的父母,乃至远离双亲的儿童,他们纵使衣食无忧,住在豪宅,可那份期盼亲人团聚的情怀谁来慰籍? 在我沉思的这个工夫,路上走来一连串的乐队和人群。吹吹打打、穿红挂绿很是热闹。
我问,这时谁家办喜事吗? 村民笑了,异样的眼神看了看我,仿佛在笑话我的见识浅薄。他说,这哪是办喜事呀?这是办丧事。我们村上一个老人家三天前去世了,我刚才从他家喝酒回来。今天这是送老人家去墓地的。 “你知道我们这里办丧事很费钱的?”他带着炫耀的神情对我说:“谁家里死人了,要包好几个宾馆饭店电影院,还要请几个歌舞团来演出,连着三天要请村里人白吃白住白看戏的。另外棺椁墓地也非常贵,一套丧事下来要花二三百万的。” 看着他用并不熟练的普通话和我炫富,我开始有些厌烦了。如果他就是简单的和我这个外地人吹吹牛也就罢了。但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我倒觉得那些跑到国外的打工人是多么的无知和可怜。他们拼死拼活、撇家舍业、放下尊严在国外挣了点血汗钱,难道就是为了这样无价值的挥霍吗?这种大办婚丧的陋习,真的不如我们东北人大吃大喝来的实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