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feidi57402036 于 2024-10-2 06:46 编辑
我在秦皇岛旅行了好多次，主要是看海景。一些景点零零散散地，除了些许美感，并没有留下多少有价值的心得。今年国庆假期前夕，有位饱读诗书的朋友问我：“你说，李闯王攻克北京之后，为啥吃饱胀的去山海关打吴三桂呢？为啥闯王一片石惨败之后一蹶不振了呢？为啥吴三桂胜了然而满清得了天下呢？”这样的问题引起了我对明亡清兴、对“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山海关战役非常感兴趣。于是今天我要摩旅去看一片石、去探索山海关。
这次出游之前做了一些功课，得知：明末李闯王农民军起义占领西安之后，又一路向东攻克太原，然后收降宣府、大同边军，兵锋直指明朝皇陵和首都门户居庸关。李自成带领精兵，从延庆石峡关入关、经白羊沟绕到居庸关背后，迫使守将定西伯唐通投降。此后又收降前明蓟镇总兵白广恩等前明将领。史书上说，李自成善攻，其大将刘宗敏善战。清军主帅多尔衮评价李自成说：“吾尝三围彼都，不能遂克自成一举破之，其智勇必有大过人者。”
《明史》记载：“（李自成军）临阵，列马三万，名三堵墙。前者返顾，后者杀之。战久不胜，马兵佯则诱官兵，步卒长枪三万，击刺如飞，马兵回击，无不大胜。攻城，迎降者不杀，守一日杀十之三，二日杀十之七，三日屠之。凡杀人，束尸为燎，谓之打亮。城将陷，步兵万人环堞下，马兵巡徼，无一人得免。”
除了文字记载之外，我转载了几张与山海关有关的示意图，用于勾勒故事背景。
首先，先用图说明山海关是如何卡住了山与海的脖子？
明长城东段。
图1：明末东北长城示意图
关宁锦防线。
图2：明末关宁锦防线示意图（转载）
图3：山海关意图
图4：山海关/威远堡示意图
图5：山海关景区图
由此可见，从华北平原，通往东北平原的捷径，就是关、宁、锦这条沿海走廊。走廊的南侧是海，北侧是燕山，燕山的山岭上，一直向沈阳方向侧向的长城。满清入关，大队人马、辎重（特别是重炮），必须从山海关通过。多尔衮说，他从别的地方三次入寇北京，都打不下来城池，主要原因就是没有重炮。
山海关关城。山海关不是一道墙，一个门洞就完事了。山海关是由角山长城、北翼城、山海关、东罗城、西罗城、南翼城、威海城、宁海城（老龙头）组成的防御体系。即便是山海关关城，也非常复杂。
图6：山海关各城门楼名称及位置关系示意图
图7：东门瓮城
图8：关中门（天下第一关镇东楼）内景
图9：兵部分司署大门
图10：兵部分司署正堂
图11：分司署吴三桂办公室
图12：钟鼓楼
图13：南门望洋楼
图14：靖边楼下大柳树
角山长城
图15：角山长城
图16：山海关中国长城博物馆
老龙头/宁海城。
图17：老龙头示意图
图18：宁海城
图19：天开海岳碑
图20：澄海楼
图21：老龙头入海石长城
图22：龙武营守备府
图23：宁海城兵营大炕
图24：兵营粥房900人份大锅
图25：兵营粥房大灶门
九门口/一片石关。
图26：九门口长城复原示意图
图27：九门口门洞
图28：一片石关水门
图29：一片石关水门铺地条石
图30：围城
图31：关城遗址
图32：驻操营
图33：九门口长城博物馆
图34：九门口长城博物馆碑
明清三大战役包括，萨尔浒之战、松锦之战、山海关之战。以前只是听说名词，但是不理解内容。今天系统地游览完山海关景区，才了解了山海关的体系、结构，以及山海关战役的经过。从此，我对明亡清兴的理解更深了。摩旅之后，我按时间顺序总结一下我了解到的山海关战役经过。讲清楚这个故事并不容易。
1644年农历3月15日，居庸关守将、定西伯唐通投降李自成。农民军占领居庸关之后并没有马上进攻北京城。李自成一边做改编军队、充实物资，一边派先头部队化妆进入北京城作攻城内应。
3月16日，崇祯末代朝廷急令镇守宁远城（今辽宁兴城）的主帅吴三桂带领5000关宁铁骑进京勤王，同日加封吴三桂为平西伯。
3月19日，李自成从昌平南下包围北京城，攻打德胜门、西直门和平则门（阜城门），镇守德胜门的太监曹化淳在农民军和城里内应的双重压力下打开城门迎接闯王进城。
3月28日，磨磨蹭蹭刚走到永平府（今滦州市）的吴三桂得知北京城破，遂带领5000人马返回山海关。
4月2日，李自成派遣3月15日刚投降的唐通带领8000人马，饷银4万两，以及吴父的亲笔信招降吴三桂。唐通致书吴三桂说：“闯王礼贤，君若归顺，啖以父子封侯”。吴三桂立即同意归顺李自成，将山海关交付唐通，他带领麾下4万关宁军队开拔前往北京归降。
4月5日，当吴三桂再次走到永平府沙河驿的时候，遇到从北京跑来投奔他报信的家人，说：李自成部队在北京城，无恶不作，居然用夹棍拷打曾写招降信的吴父，闯王头号大将刘宗敏还霸占了吴三桂的小妾陈圆圆。吴三桂知道李自成军所作所为之后，马上改主意，不想归顺李闯了，调头回攻山海关，打了唐通一个措手不及。唐通仓促退出山海关，也不知从何处逃回北京。此时，吴三桂给大清摄政王多尔衮写信，告知李自成农民军已经攻陷北京，约多尔衮从当年劫掠北京的原路即中协（喜峰口、龙井关）和西协（夹墙岭、密云古北口）入关、进京打李自成，吴三桂同时出兵分进合击，把李自成消灭在北京城下，此封书信的名义是“借兵”。
4月9日，多尔衮在盛京（今沈阳）发布动员令，征发大清国70岁以下、10岁以上男丁约10万人出征，攻击北京的路线就是吴三桂建议的路线。
4月13日，李自成决定发兵6万，号称20万，东征吴三桂。军中携带吴三桂之父吴襄、前明太子等。李自成带这些人的目的，还是为了招降吴三桂及其下属的前明军人。吴三桂的情报人员告知闯王东征后，吴立即给多尔衮写第二封信，请求多尔衮改变行军路线，前往山海关救援吴三桂、决战李自成。在第二封书信中，吴决定归顺大清，提议打败农民军后把黄河以北土地主权交给大清，大清作北朝，残存的南明作南朝。多尔衮在4月15-16日间收到吴三桂的书信后立即改道，跨过燕山山谷后进入关宁锦走廊。
4月15日，吴三桂派遣6个儒生、乡绅，前往三河县迎接闯王并带口信，说吴三桂本来已经决定投降，之所以反复是因为刘宗敏拷饷吴襄并霸占陈圆圆。李自成半信半疑，又派遣前明降将白广恩再带4万两白银，1万余人马去二次招降吴三桂。
4月18日，吴三桂亲帅关宁铁骑迎击（偷袭）白广恩。没有思想准备的白广恩军瞬间被杀作鸟兽散。杀散白军之后，吴三桂在角山之下、石河上游的燕塞湖筑起第一道防线（可以筑坝抬高水位当作武器），这道防线里角山长城要塞不远，还可以兼守角山。吴三桂还派步兵在山海关城墙之西、石河之东，挖掘壕沟、炮位筑起第二道防线。关宁骑兵驻扎在关城之内，用作开城突击之用。关城上的重炮可以攻击石河两岸的李自成军。
4月20日傍晚，李自成军队抵达山海关附近，发现了吴三桂设在燕塞湖的第一防线和关、河之间的第二道防线。于是，李自成立即组织兵力攻击前述两道防线，但是当夜并没有突破任何一条防线。
图35：山海关战役示意图。
1644年代的石河，分为东石河及西石河，我们前文说的石河第一条防线，其实是西石河防线。图上的水门位置可能是标记错了，我在山海关城中游览的时候，从南水门出景区。南水门的位置在山海关镇东楼与牧营楼之间，通往关城城墙之内。推测，北水门也应当直通关城之内。
图36：各将领进兵图（转载）
同日，多尔衮率领的清军，抵达关宁锦走廊的“翁后”，距离山海关约137公里。
4月21日清晨，李自成军再次发起攻击，攻破了吴军两道防线，抵近城墙。经观察并试探，经验丰富的农民军发现，位于角山与山海关之间的北翼城容易攻打，理由是北翼城西有山丘，可以居高临下发射炮火并观察城内动静。李自成派遣大将刘宗敏主攻北翼城。
4月21日中午，镇守山海关的吴三桂，看到农民军驱动很多民工，运来了云梯等攻城工具，于是诈降，把部分火炮、火枪、弓箭扔下城墙取得农民军信任。农民军贴近城墙准备入城。此时，吴三桂命令开炮，上当的农民军死伤数千。 李自成发现吴三桂诈降、上当后，派遣唐通率领2万人马，偷袭位于山海关以北30里的九门口长城（一片石关）。唐通于4月21日下午轻松攻取一片石关，留下几百人守关后，带领主力绕到山海关背后的东罗城外，猛烈炮击山海关东侧，吴三桂大惊。
4月21日下午，清军抵达山海关15里处。4月21日傍晚，多尔衮带领先头部队抵达距离山海关东2里的空城“威远堡”。 4月21日夜，发现被唐通抄了后路的吴三桂终于放下身段，派遣副将、文士等带卫队出城前往威远堡向多尔衮献第三封投降书。并告知城东（关外）已经被农民军唐通部抄了后路。多尔衮立即派遣清将图赖带领骑兵攻占九门口、一片石关。唐通的后路被图赖卡断。当夜，李自成军减弱攻势，但是整夜炮声不断。
4月22日清晨，李自成下决心发起总攻，农民军沿角山、北翼城、山海关、南翼城直达老龙头，一字长蛇排开10几里攻城、籍此拉薄守军防线。农民军奋不顾身地分头攻城、爬城。吴三桂终于沉不住气，下令开炮打击唐通部，带卫队杀出一条血路前往威远堡面见多尔衮，剃发归顺。多尔衮让吴三桂先回去，清军做了如下安排：多尔衮亲帅主力，消灭位于山海关东罗城外的唐通部；得手后，阿济格帅1万正白旗精兵从山海关北水门潜入关城之内；多铎帅1万镶白旗精兵从南水门入城埋伏。打退唐通后，多尔衮派另一支骑兵部队尾随唐通至一片石关，与前夜已占领关口的清将图赖里外夹击，将唐通部击败。此后，这支清军从九门口进入关内，马不停蹄的开赴石河前线。
4月22日中午，2万清军埋伏在关内。多尔衮在威远堡、欢喜岭上居高远望、指挥全局。与此相对，李自成在关内红瓦店七星寨立马远望、指挥全局。清军要求关宁军全体剃发，来不及剃发的，用白布缠肩，用以区分农民军及其前明降军。结束停当之后，吴三桂带领关宁军冲出城门，决一死战。大约下午15点时，吴三桂的骑兵几乎消耗殆尽，马上要崩溃了。正在此时，向农民军方向刮起大风、沙尘暴。多尔衮当机立断，向埋伏在关城中的2万清军发出突击的号令。鸣角3通、呐喊3通、如潮水般冲出关城。已经筋疲力尽的农民军，搓手不及，西有石河、东有城墙，几万农民军被清军铁骑向南挤压至老龙头，在海滨斩杀殆尽。
4月22日下午，在红瓦店七星寨上立马指挥的李自成，看到农民军大势已去，带领卫队向北京方向溃逃。
此战，李自成18员大将，伤亡15员。抢占陈圆圆的刘宗敏，被吴三桂亲自射伤，被卫队救起跑回北京，半年未能痊愈，此后被吴清联军擒获处死。至此，山海关战役结束，多尔衮带领后续到达的清军大队从关中门进关、入主中原。 自媒体流传甚广的说法，即：“李自成一片石大败于吴清联军，丢了天下”是不准确的。清军夺取一片石关，从背后包抄李自成军，决战于石河滩，是战争胜利的重要方面，但不是制胜的关键。制胜的关键是埋伏在关城中的2万清军精锐，在吴、李军苦斗到两败俱伤时，趁大风助理轻松取胜是关键。
武器装备上清军也强调精益求精。根据《武备要略》记载“就炼造箭甲一事言之，奴之炼铁也，始以石灰，继以馬粪，淬以药水，或淬以猪羊之血。每一甲片以八两为率，五人持锤，冷端继下，不令偏胜，炼至三两而止。验以顿跌，一跌而高起尺言者入用。听其声而煞煞者为不足，嗤嗤者为已拈，丁丁而清亮者为合式。甲主坚，箭主锐，既成而试之，挽以钧石之弓，箭不挫锋，甲不顿痕，受上值。非是则杀无赦。”
《甲申核真纪略》记载：（李自成军）甲皆用绸，多至二十层，服之轻便，而矢不能入。然以当虏矢，则洞胸穿腹矣。可见农民军在盔甲质量上是无法与清军相提并论。但农民军也有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五覆明师，频繁的战斗使其迅速成长。武器装备相较于清军并不存在太大的落差。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图36：山海关扇子（正面）
| 
发表于 北京市 2024-10-2 06:42
收藏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