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日●博卡拉●0公里●海拔700米(下) 从新娘家到新郎家大约三千米,每当前行数百米,“马布里”就要带着不放心的神情回望我们,仿佛回望他没长大的孩子。 我朝他打着Ok的手势,朝他点头,朝他表明决心:我们一定会参加婚礼。 他不管,仍然频频回头,望得人心里难受。 一个大院,就是新娘家操办婚礼的地方。入口处的随礼台,坐着两个穿西服戴礼帽的人,一个正用左手在登记簿上做记录,另一个把每一个宾客的礼金用信封装订好。 也许是远房亲戚,也许是邻居,一个着装并非那样正式的妇人递过来一沓钞票,细看,是一千尼币。 数千年来,随份子的礼俗,作为一种团结共荣的象征,不可避免地在一个宗教国家落地了。 院子里一间大礼堂,是新娘家宴请宾客的地方,只有吃饭时间宾客才会进入。 院子里搭起来红色华盖,华盖下面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用于结婚仪轨。 新娘新郎双双端坐在离华盖最近的地方,一场婚礼需经历繁琐工序,新人被祭司反复领到华盖里行朝拜之礼,一次次确认他结婚的决心。 乐队被安排在院子的另一角休息,就像这些因婚礼而临时聚集的人一样,这个院子是临时租来的,这么多年,十里乡亲,谁没有来租过院子呢! 人们正围着新人看热闹,这一刻,祭司正在“折磨”孤零零的新郎。 首先,祭司把新郎藏在一块白布后面,朝他念符咒,符咒的意思大概是,你要好好过日子啊,这是上天的恩赐。 接着,祭司把新郎领到华盖下面,继续朝他念符咒:你要是真能好好过日子,当着上天的面,你往这个方向撒点圣水…新郎照做,刚跪好,祭司又说:那个方向也要撒点… 像个大胖小子那样,新郎被祭司牵到这里又牵到那里。祭司相当满意,对人说:把新娘子请出来吧! 接下来的时间,他要把两个放在一起“折磨”。 面对祭司,两个新人肩并着肩,新衣挨着新衣,却装作不认识。 祭司说:你们要好好过日子,这是上天的恩赐!新娘的双亲,当着上天的面,你们快出来祝福这对新人吧! 新人的父母从祭司手里接过整壶圣水,蹲下身,亲一亲新人的脚背,然后将圣水滴在脚背上,当圣水还在新人脚背奔腾时,他们的手就守在终点做出了鞠水的动作。流过脚面的圣水重新回到手心,并在重力作用下一点点从指缝流失,新娘父母非常着急,一边将嘴往手心凑,一边抬手往嘴边送,终于一饮而尽。 大功告成,新人父母用混合着朱砂的糯米在新人额头贴出吉祥痣。 父母之后,是外婆、舅舅、舅妈、表哥、朋友…不多久,新人额头上被贴出了一个朱红色的大糍粑。 新郎新娘小心翼翼地顶着大糍粑,不敢笑,不敢动,不敢转动脖颈,像所有佳偶美眷那般对望,但仍装作不认识。 新郎的小伙伴刚朝新郎脚背亲一口,新郎就痒得笑出声来,他实在忍不住了。就在这时,趁大家不注意,被笑声感染的新娘朝新郎偷偷看了一眼…那一眼,明亮皎洁,是妻子在看他的丈夫。 午餐是花菜、土豆、鸡肉、咖喱汤搭配而成的标准尼泊尔餐。“马布里”端着我们的盘子停在每一份菜式面前问:鸡肉需要吗?花菜需要吗?…仍然当我们是小孩。 第二天“马布里”会跟随乐队回到新娘家,伴着宾客们跳舞狂欢,整整一天。他提出现在就请乐队为我们单独演奏,只需付给他们1000尼币。 突然蹦出来的数字触动了华夏儿女敏感的心,我们摇头谢绝;“马布里”说,五百好吗?我们一堆盘子围着他一个盘子,他手里的刀叉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手里的刀叉当不了武器,但是为了挣到这五百块钱(合人民币60块),他在顽强地游说客人。 他似乎在说: 我的朋友,我远方的朋友,请给我五百尼币,我可以照顾我家中正在玩耍的孩子。 他低头望着手中的盘子,像个无措的孩子。 轮到我们宽慰他,拥抱他。 终于,五百尼币就让他开心了起来: 我的朋友,我远方的朋友,给了我五百尼币,我要告诉我正在玩耍的孩子,父亲挣到了五百尼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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