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12日 独山子—伊宁 海拔670米 行程410公里 第十四天【下篇】 建设新疆的“盲流子”
我们的旅程将比国道更远。
不带任何过渡,高速公路意外地与国道重合在一起。匝道没有了,护栏没有了,老农骑着农用车在上面压来压去,小孩嬉闹着跑过,好看的姑娘从路的一侧穿过,冲着曾经的高速公路留下一个笑脸,回到对面的家。
真危险呀!动了心的人要是跟着她回家去,聊一聊,坐一坐,一顿饭,一场恋爱,就走不了喽!
幸好,国道与高速很快分离,护栏回来了,老农的三轮车远远地望过来。我冲他摇手臂――好好开车吧!他把脸转过去,终于引起了注意,没白瞅。
我最爱看六点钟的行人回家的样子。伶牙俐齿的人要回家,沉默疲倦的人要回家,左右风光的人要回家,妄自菲薄的人要回家,好人要回家,不好的人也要回家…只要往家的方向走,脸上就多了一种温柔。
回家的人里面,有阿杨和他的摩托。摩托与摩托之间有着天然的电波,看到我们,他连家也不回了,站在辅路上比划,让我们别从收费站口出,匝道上有专门为摩托车预留的出口。
不错嘛!阿杨眼睛陷在头盔里的样子让我记起自己骑在摩托上那幅拉风的模样。
依然是摩友间经典的问题,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交换位置后,我们重新进入匝道,同行一段。
骑摩托,容易给人以不靠谱的印象,但是这个看起来不靠谱的人已经当爹了。
汉族小伙阿杨属于移民新疆的“第二代”,父亲上世纪70年代由江苏来到新疆,适应了新疆的生活后,便永久留了下来。在新疆,有类似经历的人家还有许许多多,他们为新疆的花团锦簇贡献着人气,并视新疆为家乡。
阿杨说:“如果你们不走,我想带你们回家吃羊肉。”一切都在肉里,这是牧区的诚意。
分岔口,阿杨往乌苏方向,我们继续朝伊宁走。
八点钟,暮色越过两小时时差,从东边染上伊犁的天空,把停在路边吃馕与回味友谊的我们映成一幅剪影。 十点钟,服务区的灯塔开始哄着人们走过一段一段夜路。
疲倦的我们,敲开服务区的门,一碗泡面的热气升腾起来。柜台里,山东籍老乡不被热气吸引,三十年来,他看惯了服务区的热闹,见过上千碗升腾的泡面。
他称呼自己为“盲流子”,即自由流动人口,是随六七十年代的支边大潮涌入新疆的编外人员。
西部大开发,比青海更大的新疆,长满了芨芨草。开荒人员背朝天山,放下离家千里的陌生,以工蚁精神将土地翻起。养地的日子里,天山的雪终年不化,他们在已经熟悉的土地上,以科学家的神态一遍遍观测土地的种植条件。待棉花种子播下去,他们已不自觉地带着庄稼人的喜悦,等待着一粒种子的层层裂变,在第二故乡。
劳动,使他们开始依恋这片土地。
天山下,那些劳动中流出的汗水和眼泪也因为这种依恋化作对天山上那层永远不化的雪的仰望。
加油坪里,穿军大衣的老人纵身跳入长夜,当起了守夜人。一张凳子,一个岗亭,便是他在新疆的工作职责,寂寞和寒冷不请自来,多想看到他在亭子里热气腾腾呀!敲开窗,一碗泡面递过去,这个当年来的外地小伙有点老了,这个点还吃不下一碗面。 一辆卡车驶进来,老人将睡意一扫而光,对着它左右调度。工作完成,又带着初来乍到时的本份回到岗亭内。 他是抽着棉花牌香烟变老的,并将在经天纬地中,在新疆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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