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11日 克拉玛依市独山子/海拔700米/行程210公里
第十三天【上篇】
昨夜,牛羊归巢中的那拉提笼罩在一种秀美当中。
一个骑马的女人与他的男人出现在羊群的一前一后,沿山路朝公路里灌入一只只绵羊。羊群,时而纪律得像一只队伍,时而涣散如一盘散沙。这时,骑马的女人就要把两侧跑偏的羊群往队伍里拢,重塑队形。 她的男人始终走在队伍前列,丝毫不操心后面的情况,她是值得信赖的。而她自己呢?乐得围着羊群左突右冲,在马背上生辉出一丝少女的意味,在她四十岁的年纪。
还有人家的羊群在忙着下山坡,不挤不闹,一只只乖巧地排着队,等候前面的羊只先通过。羊群知道一天结束了。 骑马的女人将羊群赶过G217与G218的叉路口,与他的男人停在路边休息。夜色像倒扣在大地上的铁锅,从不够严实的缝隙里透进来些许亮色。他们家一定还远着吧,要不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休息呢。 骑马的女人朝我摆了个胜利的手势……真活泼!既能生孩子又能撒娇还会骑马,哪个男人不爱。 如果她生在湖南的丘陵地带,会是一个既会赶鸡笼,又会监督老母鸡孵小鸡的女人。挥着马鞭放羊与挥着竹条赶小鸡,是一个农村女人相通的家务活。
前路上,牧民家马厩里的灯光亮起,马匹归巢了。灯光映在牵马的缰绳上,啊!家的味道。 每天,牧民跟随牛羊远行—— 晴空万里的日子,他被晒得醉醺醺,夜幕中带着快活了一天的表情回到家中。 雷雨俱下的日子,他在风雨里飘摇,夜幕中带着一身湿气回到家中。 酷爱回家的人,每一次归来,都是一次值得庆祝的胜利。 酷爱回家的人,因而必须一次次离开。
那拉提的小镇是个什么样子?在距它十公里的地方,山别克骑着摩托挽留我们,如同三年前常青在新都桥挽留我们那样——去我们家吧,欢迎你们! ——有热水吗? ——有的有的。 ——有wifi吗? ——呵呵前面没多远呵呵。 白天的路越艰难,对于夜晚的停泊就有越高的期待。这种期待在山别克老实巴交的笑意里失去了力量,这种挽留令人无法推脱。 也是在看不见的黑夜里寻找灯光,也是跟随一辆摩托车回家。三年啦,前面带路的人从康巴汉子变成了哈萨克汉子。
山别克把我们带进了哈萨克族第一村,他的家在那些洋气的别墅毡房里。 进门就是地毯,没有穿拖鞋的习惯,也没有买拖鞋的习惯,大家光着脚踩在上面。不忍踩下去,非常整洁的环境。地毯上涌过来三个看热闹的孩子,全是山别克的女儿,老大叫阿依江,老二叫巴雅莎,老三叫巴羊。看完热闹,她们爬回主卧的炕上,在一片浓浓的奶气中打滚。
同游牧中的毡房一模一样,别墅毡房的布置、纹饰色彩未曾改变。只是别墅里的人不再放牧,他们将牛羊委托给专业放牧的人,自己做起了旅游业。 穿上鞋,跟随山别克来到屋外独立的厨房,他光笑不说话。不明白是让我们自己做饭,还是想说对于晚餐,我们今天来晚了。我指着门后的一颗白菜,山别克恍然大悟,不多久,他把邻居领了过来。背着孩子的邻居作为翻译出现在厨房,顺带吸引了其他邻居,一屋子的人在厨房商量如何安排这颗白菜。在浓浓的氛围中,翻译把头往左边摆一下,说上两句,再往右边摆一下,再说上两句,经历几个回合后一致决定由白菜煮面。 邻居们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散去,而我,在山里泡了一天后,居然对今天的晚餐很满意。
虽然是为打造特色旅游而建造的民族村,显然山别克他们家还处在农家乐的起步阶段。
等待晚餐的时间,狗剩怂恿老大阿依江跳一支舞,阿依江听罢从炕上拔地而起,迅速跳入艺术的海洋,手舞之,足蹈之,鼻腔里发出伴奏音调。热情,直白,果然是少数民族的孩子!一曲跳毕,掌声雷动,惹得人连连赞叹,这么快就跳完了……阿依江听罢复又拔地而地,再次跳入艺术的海洋,手舞之,足蹈之,鼻腔里重新发出伴奏音调……
盛晚饭的榻榻米架在毡子上,小山别克十岁的弟弟也来了。很巴提的汉语出奇的好,在这个屋子里,阿依江能进行含糊的汉语交流,而很巴提对汉语的熟练已到了可以沟通思想的地步。当他还是学生时,民汉合校使他得到了比他的哥哥多得多的语言训练。
吃过饭,他带我去客厅。布置一新的圆形穹顶像极了蒙古人最爱的蒙古包,唯美的陈列使人想到婚房,唯美的陈列使很巴提想到他的新娘,他拿起一个金丝黑缎面枕头说,我快结婚了,到时这些东西都要有。
十万块钱换置一套别墅毡房,作为内地对口援疆项目,很巴提同他哥哥一样,在民族村拥有独立的一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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