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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广东省 2018-3-18 0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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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镇的摩修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几个起车台,柜里面预备着配件,可以随时更换。骑车的人,每过一段时间,每每花几毛钱,买一张滤纸,把机油过滤了再用——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换一次机油要涨到十多块,——从大桶里舀到散装油,或者是大车加剩下的;倘肯多花一倍,便可以买瓶装的,把机油带回家自己换,如果多出几倍,那就能买一个“摩托车专用油”标签,贴到机油瓶上。但这些顾客,多是开车谋生,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玩车的,才踱进店面隔壁的房子里,要油要配件,坐着和其他车友聊天。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镇口的咸亨摩修里当伙计,掌柜说,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玩车主顾,就在后台帮忙灌机油罢。外面的摩托车司机,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机油从大桶里舀出,看过壶子底里有残渣没有,又亲看将机油倒进发动机里,然后放心:在这严重干扰下,贴标签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掌柜又说我连标签都贴不工整。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换机油这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店面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掌柜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孔乙己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孔乙己一到店,所有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又来买标签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买瓶机油,要一张‘摩托车专用油’标签。”便排出九十块钱。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买了网上的假标签了!”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排气管冒烟,过不了年检。”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汽车机油不能用……专用!……摩托车发动机,能加汽车机油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高温高转”,什么“离合器打滑”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孔乙己把半个标签贴脑门上,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懂机油么?”孔乙己露出脑门上“专用”二字,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在机油上花的钱,比买发动机还多呢?”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宁可信其有,一分钱一分货,一百元买标签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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