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龙江到新疆 —— 弯梁摩托之旅

1912

渐行渐远的嫩江..............

1912

原本平常的景物

在这里，拿出在瓜农处买的香瓜，用刀削掉皮，美美的吃掉一个清脆甘甜的香瓜！

——下面的经历我不知道如何去描述，如果讲出来、无疑会给我的远行抹上阴郁的浓黑.........这也是一直没有整理这篇游记的缘由！

我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

1912

五月二十日，出行第三天。

           阴冷的云覆盖着草原丘陵 ，凄寒的凤吹的我瑟瑟发抖，路上极少见到人车，偶尔可见新开垦的草原，敞露着肥沃的黑土。

傍晚时分，抵达内蒙乌兰浩特市区，因为要给摩托找一个妥当的停车处、几经寻觅入住热电厂对面的金X旅店。

      回忆是如此的困难！已致于又一次停下键盘上的手！

     我无法触碰过去，就像一堵高大墙壁立在回忆之门，每当试图接近时，又不自主的离去......

     我试图舒缓奔涌的血脉、平静加快的心律，像讲述一桩平常事，把它如实的再现出来。



                                                                                 

（一）

    我的房间在二楼，侧对着楼梯。放下背包，身上感到暖和了很多，因为饥渴没有停留，揉了揉被风吹红的眼睛，抹了抹脸上风尘就往外走。旅店门旁就是市场，买了大碗面、榨菜、卤蛋回来，敞开门（房间无窗有秽气），把榨菜倒在面里冲了开水吃起来，吃卤蛋时，发现外包装塑料无法撕开，便拿出刀割开，用完随手丢在床上。

    吃饭的当口，女店主始终在我门口同人谈话，几度从门前走过。

   

    我住的这家店比较小，入住时，身材瘦高，年近六十的女店主告知我仅剩下二楼的一间房。

    吃完饭，关掉灯躺在床上休息。

    外面传来了女店主清晰的说话声，

   “放心吧，这里多少年了都没有人来查，”原来她在安排两个没有身份证的人入住。

    我感到好笑，这种事还能大声嚷嚷 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

    几分钟后，楼下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公安检查，把身份证拿出来！”

    我起身，翻找身份证时把搁在电视旁的小刀扫落，刀落在地上发出铛铛声，上楼的警察正巧看到，说“拿来”，警察看完身份证，问，“你都带的什么？”

我回答说：你们出来工作得支持，打开包让他看，看完物品，又搜了我的口袋、腰间。

    把小刀还给我吧，我是旅行的，生活上的方便，没它不行，我央求道。警察留下一个人看着我，另一个到楼下去了，片刻回来说：“队长说带回去审审。”

     “拿上你的东西跟我们走，”警察厉声喝道！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吃惊！

     下到楼，左面有个警察，右面住宿登记小屋有个警察，一旁还站着个穿西装戴眼睛的中年胖男子，后来知道，这个胖子是他们的头。

      警车闪着灯，发出一声长啸，驶离了旅店。

                                                                                          

（二）     

我带着被抓的莫名疑问来到了警局中的治安大队，办案警察问我，

从哪里来，做什么，

我如实说：旅行的，路过这里，

然后问我知不知到那个小刀是违法的，

我回答说，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吧  "   

我反问道：那个出外旅行的为了生活上的方便不带把小刀？

警察笑着说，“你这不是让人看见了吗。”

我无语。

这把小刀是在路边摊床12块钱买的，一按钮便会啪的一声打开 ，展开有两根香烟长短，精巧便捷，这种刀在以后的路上经常有卖。

这时，进来了个人，问：

“他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一旁的警察说“在旅店，把刀仍在床上。”


在我低头沉思时，突然听到噼啪声，坐在一旁年纪大些的警察，用我的那把小刀在离我几十公分的眼前，反复的打开再合上，挑衅的叮着我看！

见他这个样子，就同他闲扯起来.........



我被告知，因为那个小刀违反了啥法，但因为我态度好，支持他们工作，照顾了，只关押三天，当天算一天。听到这个结果，我不感到惊讶，我觉得他们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些啥——看来这就是结果了。  

我试探的问：能不能不拘，这叫啥事啊！

“已经照顾你了，关你30天行不行，啊！”办案警察不耐烦的嚷道。

  我的被拘让在场的警察很兴奋，那个冲我耍刀的警察，歪着身坐在桌子上，敞开衣襟露出腰间的枪，咧着嘴笑，边笑边反复叫着我的名字 。



走拘押的程序，胖队长“全程接待”写字、按指模掌摸、提取毛发、照相，照相的背景比例尺掉到地上，我殷勤的帮着挂号，胖队长给我一张纸，上面写着一窜看似手机号的数字，让我举到胸前，拍了两张后，我问，是不是还要侧面拍，

“有经验，以前拍过”

电影里不都是这样吗，我说，

警察们笑，我也笑，气氛很和谐！



回到办公室，胖队长拿来小刀翻拍后放大两倍打印出的纸张，让我签字，我一看一惊，说：这不是我的刀！

胖队长笑容可掬的说，“这后面不是有尺吗。”

我看到了警察在电脑中编辑我的资料，也看到了给我拍的照片，照片中的我双眼紧闭，憔悴苍老！

胖队长碰到了问题，拿着拘押文件犯起了难，“这个怎么整 ，这么整行不行啊（大意如此）”，胖队长环顾四周，见没人吱声，自言自语叹着气说，问问某某吧，电话打过去，对方关机，又电话另一位，这回电话通了.......

见此情景，

我问办案的警察：你们是不是很少办案？

“办，常办”

经常办案怎么程序还不知道呢？我问，

对方沉默不语。



时间快到23点了，要带我走了，我歉意的说：

给各位添麻烦了，为了我一个人，各位忙了一晚上！

往外走时，我给家里电话：告知他们我的遭遇.........23日早出来，不用过来看我。

戴眼镜的警察跟在后面不无遗憾的说“告诉家里人干啥啊。”



就着车灯，看到汽车在破败的小巷蛇行 ，

我感到纳闷，怎么这么破烂，这是去哪呢..........驾车的胖队长突然幽幽的问：“你一个人出来，一定带了很多钱吧？”

就几百块，我这就要往回返了。



到了监狱（现在叫看守所），胖队长对桌子后的值班说：“给你送人来了，关三天。”

说完就带人走，

“单子！没有单子把人往这带干啥！”值班不满的大吼。

走到门口的胖队长嬉笑着，回过身来。


（三）

走入监程序

钱物寄存，脱掉鞋、衣裤检查，然后走过几道铁门来到监舍，一溜通铺睡了十几个人，我站在屋中茫然的说：哪位给让个地方.........没人动，大家似乎都熟睡了。

“到我这里吧。”角落里传来轻轻的声音，

睡在窗下的一个小兄弟，欠身招呼我.........

监舍晚上是不关灯的，我用手臂蒙着眼躺了不久，一通牢门响声，值班喊，

“刚进来的，起来，给你再开一间，”

出了门，见一个黑胖的兄弟抱着被褥站在走廊，值班另开了一间监舍，嘴里叨咕着什么转身走了，留下我和黑胖站在敞开的黑洞洞牢门口，不明所以。

黑胖抱着被褥说，“咋没灯呢”边去按门口的按钮，我见没反应，也凑过去，这个不是开关嘛，也去按那个钮，就在我们纳闷怎么点不亮灯时，半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愤怒的炸雷声：“这他妈的是谁啊！瞎他妈的按！”

我们被骇住了！

我弱弱的说：这不是灯的开关吗？

“开关你个den啊！瞎几把按！”

在我和黑胖面面相觑时，值班的回来了，这时监舍灯也亮了。

这个监舍只有我和黑胖两人，黑胖铺好行李，我们挤在一起躺下，因为不适应，一会我就起来，到房间的门口躺下。

黑胖进来，是因为在歌厅唱歌时，同检查的公安动手，

听他说：被一帮人按住，戴上了刑具，说这话时，他伸出红肿淤青的双腕让我看........

黑胖躺下就着，不会就响起了呼噜呼噜的鼾声。

五月的乌兰浩特夜晚还是很冷的，墙上还有一个不知何用小盆大的圆洞，

躺在没有铺垫的冰凉通铺上，感到浑身燥热 ，瞪大眼睛叮着头上的摄像头，脑里没有所想.......



第二天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我们猜测大概时间，外面传来了喧嚣声，开始送饭了，一人一个馒头，因为我们没有汤盆，没有打到到汤，我拧开水龙头，一口水一口馒头吃掉了我那份。

过了不久

看守打开牢门，让我们去院子里担粪，大家十几个人吧，在院子跑来跑去的担粪，在这里我认识了“四哥，”

四哥今年四十一岁，光棍，身材瘦小。

听他讲，是因为打架进来的，是这里的常客！

中午吃饭时，四哥送给了我们汤盆和汤勺，这回打到了汤，汤水很清澈见不到半点油星，汤底沉着几块没削皮的土豆块，捞起可见上面没洗净的丝丝泥土，期间漂着几丝韭菜叶，没喝几口，那股土腥味就让人作呕了。（后来知道，这土豆块也不是都有的，先前人打的那可是纯粹的汤啊！）

黑胖倒是很享受的一口一口的喝着，边喝边说：真他妈的鲜啊，能喝出河蟹味！



夜晚，我感觉到了寒冷，不敢往铺上躺，一躺倒，身上的热气立刻被吸走，彻骨的冷！

我裹紧衣服，抱紧双腿，头尽可能的缩进衣领，打着瞌睡。

突然，喇叭中传来喊声“抱着睡的叫啥名？”

朦胧中我想，这是说我吗........

响起了牢门声，管教叫起了我，说“来、给你换一间”，我来到先前去过的牢房，管教指着里面说：“你去跟他们挤挤吧”，

这次，又是先前的那个小兄弟主动起身给我腾了地方，我躺在温暖的床上，昏昏的睡去.........



第三天

又是一个晴天。“四哥”今天出狱，四哥进来时，身无分文。（后来听同监说，四哥进来时被人按在粪堆上暴打，打的鼻青脸肿）四哥的家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下了汽车，还要坐摩托走很远的路！

四哥昨天干活时就叨咕着借钱回家，可谁能借给他呢..........

当我道贺他今天出去时，

四哥不说话，叮着前面自言自语的说：“出去，去法院告他们。”

吃饭时，四哥把别人不喝的汤，满满的倒进自己盆，呷上一口，盖上盖子，小心的放到架子上，——转身时，眼里闪过一道亮光..........



吃完早饭，继续担粪，烈日下，几趟就汗水淋淋了 ，步伐越来越来慢，

稍一停息，监工的老犯就会大声嚷嚷“快快”。

等待装桶的空档，我问监工的老犯（在厨房帮工），汤里咋一点油水也没有？

“这个你得问管教去，”他不屑的说。

老犯今年二十多岁，这已经是第二次进来了，每次都判个几年。



我停了下来，往手上缠捡来的废塑料袋（这样不勒手），路过的厨房师傅见了问：“怎么了。”

我展开青紫的掌心说，太勒手了。

“你跟我来”，厨房师傅把我带到不远处的厨房煤堆，指着一旁窗户说，“用铁锹往下扬，别扬的那都是就行，帮我干活，他们不能说啥。”

没人监管了，感觉轻松了许多.........



中午吃饭时，穆斯林兄弟竟然从汤底捞起一片“火腿肠”！——这小子太有福了！



下午，翻地。

累了，又不能停下来，力道自然差了些。

一旁监工老犯哂笑着说：“慢工出细活”，也不催了。”

就这么过了一会，身后传来了看守大骂声“你他妈的有病啊！”，他边说边用手愤怒的比画“他一锹下去才挖这么深”。

听黑胖说，这个看守本想抄起铁锹冲过来拍我的，是旁边的工友们大声喊叫阻止了他！

................

劳作中，一个穿戴整齐（便装）老犯走了过来，听他说：十几岁时判的死缓，后来减刑，还有几十年的牢坐！

收工时，我高兴的同监工老犯说，明早，我就出去了，

监工老犯目光游离的欲语无言，摇摇头走了.........

夜晚，也不知道几点，应该是很晚了吧，同屋的两个小年轻还在打闹取乐，这时门外传来了管教说话声“几点了，还不睡觉”！——严厉中不乏关爱。



第四天，

晨。一个农民兄弟同我聊起来，

在问知我的情况后，说：“你应该多拍拍我们农民。”我心亦有所触。

吃完早饭，

工友们排着队去插秧，我说明情况留了下来。

时间过的真慢啊，怎么还不放我出去，焦灼的我反复徘徊在牢门..........

今天是周一，不是在开早会吧——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我把要来的手纸，塞到两度给我腾地方睡觉小兄弟的行李里，晚上睡觉时，他会发现的，这是我唯一能回报他的地方！



牢门声终于传来了，我的家人来接我了。

出了监狱大门，我回转身，看着这座监狱。

我出狱了。

我埋怨家人不应该来接我，家人对我大吼说：“不来找，你以为你能出来吗！根本就没有你的卡，是把你当盲流处理的！不来找，你根本就出不来！”

家人的话让我原本抑郁的心情沉重起来，——原来根本就没有我的卡，是在家人确认在此关押后，才把我找出来的！

.........如果当初没有电话告知家人，不知是否会就此成为失踪人口！

  

盲流——在浩瀚的人类文明进程中，我不知道何时何地出现了，这个针对底层大众的恶毒轻蔑词汇！



我取了摩托，

出了城，瞪大眼睛看着前路，给油、给油，耳边感觉不到风声，就这么跑啊、跑啊......

直到跑过一座县城，

看到了一片枫林，看到了这颗树.....

1912

我感到生命之树渐渐恢复，

1912

我感到自己一切正常

1912

我躺倒在树下的阴影里，透过婆娑枝叶中的缝隙，眯起眼、沁心的微风吹来，阳光在眼前跳跃闪烁，飞虫在耳边嗡嗡的盘旋.........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左岸花开

近段日子一直在看中国通史，再见关外景色，总有铁马冰河入梦来的感觉。

1912

空气中飘荡着令人愉悦的细细花香，生命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啊！

1912

别了、代钦塔拉的五角枫林！

wwj6

你说的真的假的啊,刑拘了,还是当时态度不好?内蒙古的警察没要那么的糟把,带刀很正常的,只要不超过尺寸的就行.别太张扬.万不得已才用的东西啊!我的摩旅防身工具!!

[ Last edited by wwj6 on 2012-3-28 at 22:23 ]

上山摘桔子

顶你，终于看到弯梁摩旅

随里走单骑

#041#十分同情LZ的遭遇，要想小说写的好，看来还必须要深入生活，并体验生活啊！

不愿回家

是经历、是叙事还是小小说？
不过我国的政府、部门确实有蛮黑的、蛮垃圾、蛮无聊的

tonrry

反正多少年了，出门从不带刀，也不带任何尖锐金属。

fly163

楼主的文笔还是不错的，我国不能说脏话，我就不说了

jgkkjg

什么世道

二婶2010

政府不黑，只是有点乌。

家乡d茶园开满花

印象中看过楼主的一个很长的南疆摩旅记，是个充满着美好回忆的旅程。
没想到今天的这个有点灰色调。
不知楼主啥职业或背景，能有这么悠闲的时间摩旅，还能静下心来写像小说一样的文章。
最想知道的是第一张照片中那个姑娘，真是难得一见的人中之凤啊，明星相，百看不厌。楼主是怎么拍到的，真有福气，真的美女还是在民间啊。能在多传写这样的照片才好。

ziyijinbo

顶楼主，悲催的GOV！

青城天下幽

强帖留名，片子后期的不错，敢问楼主什么机器？